一切從牙檢開始〈上〉

那天，拜訪牙科大夫，檢查完畢後，大夫建議拔掉智慧齒。嗯，女巫從來智慧欠奉，那齒半死不活的躺在那兒好一段日子，而女巫一向是乖巧病人，所以就讓大夫除去那傢伙。雖云舊的不去新的不來，放下舊情才會有新戀情，奈何，那傢伙本身既非備胎，亦沒有替代者，一旦分手不免黯然。

護士小姐叮囑，待痳藥藥力消散後才可進餐，女巫唯唯諾諾的離開診所。大夫的醫蘆在堅道，遂決定漫步到中環去。青春少年時，放課後，總愛由校園衝去中環，對，衝鋒陷陣的衝去，跑去看展覽，又或到三聯、上海印書館打書釘。若形容女巫過的是非一般的學生生活並不為過，同窗的生活據點，只得家庭和學校，若要上補習課，都是補習老師上門授課，這才是學生的正常生活寫照吧。

女巫青葱歲月時的正職，是看攝影展、畫展、書展，在書店打書釘，若問有何長進，很遺憾，沒有，那時候只想看看別人的作品、別人的書，目的單純。





學生只是一份兼職，學校於女巫而言，不過是一個小社會，女巫在校只是努力進修人際關係學。看透天真甚至幼稚的初生之犢，初為人之患，滿腔熱血，橫衝亂撞，終於頭破血流，令人慘不忍睹。





大約六、七年前，和好友偶爾閒聊，好友驚聞女巫對此君評價是笨蛋、白痴一名，好友該沒料到當年僅得十三歲的小女生，對師長的評語竟是如此苛刻吧。看，女巫尖酸刻薄、腹黑毒舌不是亂蓋的，從小已是這副可厭的嘴臉。





當人類靈魂工程師，春風化雨、諄諄善誘，將小羔羊納入正軌，是一項艱巨工程，也是一份崇高的理想。每所校園等同一間公司，總有其自成一體的文化，作為一個新參者，究竟有沒有仔細理解這文化？ 若要進行或推動一些改革時，有沒有作出計算、評估？  不論是改變、改革，還是想實踐自己的理想、抱負，可曾考慮過程中會碰上阻力？阻力、難關可能來自學生、同僚、校方、家長，不一而定，除卻阻力來源、反對者外，會有支持者嗎？ 若沒有，一己的情商數值及抗壓指數是高是低？ 如日劇常見的對白：『有足夠的覺悟〈決心及相關的心理準備〉嗎？』

人類靈魂工程師的名銜確令人艷羨，也是部分為人師表的理想和目標，但光環背後付出的代價不菲。女巫眼中那位剛從大學肆業的某君，實在處於天真幼稚得無以復加的地步，兵法有云：『知己知彼，百戰百勝』，某君既沒事前做功課，又沒有透徹掌握學生的心理，更欠阿久津真矢〈《女王的教室》的女主角〉那份必死的覺悟，結果不難想像，必定惹得焦頭爛額、輸得一敗塗地。





嚴格來說，某君其實不是要推行甚麼驚天地、泣鬼神的改革，只是學生的表現和某君的理想有落差，某君該是想將班上學生打造成心中所冀盼的模樣。奈何人生並不可能盡如君意，雖然只是一群十三、四歲的初中學生，不過全級唸書成績優異，又或運動成績驕人的優等生全聚在這一班。來自中產階級甚至家有恆產的富二代、正值青春反叛期兼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生，一旦卯足勁來對抗的話，某君根本沒有勝算。





引發抗爭的導火線，源於某君在課堂説了一句，頗傷某小女生自尊心的話，和小女生友好的部份同窗，出於義憤，決定反擊，於是一場抗爭拉開序幕。某君本就不算是個受愛戴、得人心的老師，縱使部份學生沒有參與行動，不代表她們支持、同情某君。





説話能傷人於無形，古語有云：『敏於事、慎於言』，尤其當時這群正值青春敏感期的小女生，沒可能寄望她可一笑置之，某君該從沒料到這句話的威力，足以引來掀然巨波吧。最記得高潮的一幕，某君說有些人不願當社工這類工作，因為付出心血，但不一定有回報。這是某君當刻的肺腑之言？還是夫子自道？





若論對錯，雙方都有，女巫同意同窗行動有點過火，但某君未有瞭解及掌握學生心理，終至一敗塗地，某君亦應檢討、自省。另外，令女巫感意外的是，某君該比我們年長八、九歲，為何一個至少二十一、二歲的人，思想如斯幼稚？『化三千，七十二』，萬世師表的漫長講學生涯亦不過如此，某君究竟對自己的期望是否過高，理想其實是痴人說夢話？





女巫對人類靈魂工程師抱有崇高敬意，要當薛尼波特的盟友並不容易，退而求其次，當個教書匠又如何？ 世間只有一個梵高、莫奈，但世上有無數畫匠一筆又一筆的完成《向日葵》、《星夜》或《睡蓮》的仿製品，可恥嗎？ 這倒不見得。





縱使作為一個教書匠，克盡本份，將知識傾囊相授，有啥可恥？ 再不然，捨去匠氣，當個矢志作育英才，老老實實的普通老師就成，別指望當阿久津的繼承者，某君完全欠奉阿久津老師的勇氣、決心和毅力。





某君在校園呆了數年就離去，女巫不知亦不想知其去向。 那個學年某君是女巫的中文科及宗教科的老師，作為學生，女巫不敢置啄其中文水平，倒記得課堂上曾提及要秉持『授人以漁』的理念。





當年，週記和抄書〈以毛筆抄寫〉是相互遞交的每週週課，女巫的毛筆字不堪入目，不提也罷，最期待的是寫週記，輕輕鬆鬆寫過不亦樂乎，但某君的眉批非常『行貨』，批與不批都不過是多了寥寥數字〈只有六字真言，幾乎每次一樣，沒甚變化〉，惜墨如金至此，女巫夫復何言？從沒有人規定，中文科老師一定要博覽群書，當日女巫曾在週記寫下對芥川龍之介《羅生門》一書的疑問，但某君批閱後，決定採取『沉默是金』的姿態應對，女巫不禁納罕，某君究竟知否《羅生門》的故事？ 知道芥川龍之介是誰嗎？





女巫從不是上帝的愛徒，某君愛在宗教課堂説故事，女巫對這種授課形式不置可否。坦白說，某君説故事的技巧只屬一般，整整一學年的課堂，女巫沒有神遊物外，僅在其中一堂陽奉陰違。那次，借了英國作家安東尼霍普的《古堡藏龍》，當日對這書愛不惜手，完全不想放下，決要即時翻完整個故事。其實《古》薄薄的一本小書，故事亦很簡單，相比女巫借䦧的圖書館館藏，《古》不過是小菜一碟而已。





若說女巫對某君全是負面評價，倒是有欠公允。女巫對某君在宗教課堂說的一句話，深表贊同。內容大意謂某君並不認同帶嬰兒或孩童早早受洗，應該讓孩子對基督教義〈敝校是基督教學校〉有了一定的理解，才去接受洗禮儀式。





對，為何在一個有信仰的家庭中出生，就鐵定要成為教徒？又或者不可以信奉其他宗教？在孩子仍處渾沌時，就將教徒身份强加身上，何等橫蠻？說得粗俗點，和『賣豬仔』沒兩樣，唯信徒對自己信奉的宗教的教義心悅誠服，才是上帝、天主、阿拉、佛祖最大的欣慰吧。





某君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，猶記好友認為某君沒盡老師責任，沒在課堂好好授課，女巫完全同意。女巫此等離經叛道之人，對尊師重道這玩意與地球人的看法不大一樣，沒有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的概念，若對方值得尊重，那管只是作了半天甚至半小時的老師，女巫亦會予以尊重，否則…





某君的授課態度、方式不可取，但校園內有兩位老師雖不算是女巫喜愛的老師，但女巫較認同她倆的教學態度。其中一位是班主任兼經濟科老師，另一位是教授中國歷史科。





兩位老師開宗明義告訴班上各人，不會在意學生在課堂是留心聽書或是神遊物外，反正學習是學生的本份，學抑或不學悉隨尊便，她們唯一在意的是：『你不愛上課是閣下的事，請勿和鄰座談話，對其他希望學習的同學造成騷擾。』 對，強拗的瓜不甜，知識是一生受用，這份個人的財產，絕對不會被人掠奪。你決定放棄學習， 是一己的選擇， 沒人會加以逼迫、阻撓， 但別對其他人造成困擾， 故女巫和鄰座養成筆談習慣。





雖然女巫這兩學科的成績只屬平平，更非老師的得意門生，濶別校園多年，女巫仍非常尊重及認同兩位老師的教學態度。





校園雜憶暫且打住，嗯，女巫比較囉嗦並且愛碎碎念，話説離開牙醫診所之後，決定漫步往中環，途中所見仍未記下，那就留待下一篇吧。